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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后半生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我和他已经结婚二十年了,居然从未纪念过一次,也许,这段婚姻从一开始,注定就是一个错误,只是那时我还太年轻,被假象蒙蔽了双眼,以为他是爱我的,以为这就够了,哪怕他无钱无房、无学历无长相,我只要爱,只要温暖,谈物质谈长相多俗啊,现在想来,婚后流的泪,真的是婚前脑子进的水。在我的生命中对我影响特别深刻的,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长辈,她的形象在我们晚辈们的眼里,既象《沙家浜》中八面玲珑的阿庆嫂,又象东方圣母妇产科泰斗林巧稚。她是我的婶婶,七十年代初的高中生,善待每一个人的她,却没有得到婚姻的善待,一生悲苦,命运多舛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在叔叔婶婶家玩,因为婶婶不仅能干,还总是温和可亲,和她在一起,让人如沐春风。她曾师从我们当地非常有名的一位老医生,几年以后考了医生执业资格证,然后自己开了一个小诊所,收费不高却服务极好,有很多没钱的病人,来看病只能挂着帐,婶婶也是照样温柔细心地治疗和照顾,从不敷衍推脱。从医几十年,从她手上接生过的孩子和治过的病人无数,却从未出过一次事故。其中我在他们家读过的中医手册和人体解剖学,到现在还依稀记得一些内容,因此我一度将学医作为自己未来的学习方向,初中以后发现自己更适合当一名教师,这个想法才作罢。我的叔叔可能因为是被娇惯了的幺儿,性格特别自我,说话做事一切以自己舒服为前提,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所以我的婶婶被骂被吼是常有的事,不仅如此,家中的家具及生活用品还经常成为他随手一砸的牺牲品。他们的两个儿子都在无数的家庭暴力中长大,老大已近四十还未成家,远在深圳打工,也很少回家,老二大学毕业以后在家自由职业呆了几年,想着老大太远管不了,老二得抓紧婚姻大事,婶婶着急请人帮忙介绍对象,没成想老二不肯相亲,直接收拾行李也去了深圳,如今俩儿子都是不恋爱不结婚。留下两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悔不当初,就象大儿子所说:妈,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半生尽遭冷眼不甘不甘这是才女萧红临终前的遗言,当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深切地感同身受,仿佛写出了自己的心声,我和婶婶相似的人生何尝不是如此,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是岸在何方!如今的我,和当年的婶婶一样,哪怕刚刚经历了狂风暴雨,都会很快擦干泪水,以笑示人,工作还得继续,生活还需向前。再来看看他的成长经历。他从小就被父母宠溺,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偷偷叫他在厨房一个人吃,除非他实在吃不下,才会分给家里的几个女儿,所以长久以来,心安理得地觉得所有的好东西都应该是他的,如果稍有不周,就恼羞成怒。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每次我们一起吃饭,盘子里如果有肉,他都会每一块都挑出来吃掉,如果有香菇,他也会用筷子翻找着香菇然后一个人吃完,有一次周末的中午,我炒完一盘荤菜放在饭桌上,又去厨房炒一盘青菜,他很快就把桌上的一盘荤菜快吃完了,我提醒他说,你吃饭的时候能不能等一下我,他立马筷子往桌上一摔,开始骂我:你他妈的煮的个什么好东西还有一次夏天的中午,天气太热,所以我炒了两个素菜,他吃了一口就把筷子一摔,开口就骂:妈的个×,煮的什么菜等他上学以后,用他后来的话讲,因为他的父母经常打架,所以他无心读书,经常逃学,甚至夜不归宿,和几个同学称兄道弟,小小年纪就开始了混社会。他妈天天满世界找他,并且替他各种圆谎,找回家中以后,他爸因为恨铁不成钢,对他总是一顿暴打。所以他怕他爸,从不敢大声和他爸说话,对他妈却不是指责就是怒吼。结婚后第一次看到他对他妈大声吼叫,他妈边争辩边流泪的时候,我无比惊讶并劝说他过无数次:百善孝为先,怎么能这样和妈妈说话呢,怎么能让妈妈伤心难过呢?可是无论我怎么劝说,他从未改变,原生家庭刻在他身上的烙印太深太深,好象永远无法解除。我的父母一辈子从未打过架,甚至连太过份的话互相都不曾说过,而他的父母为什么经常打架呢,从我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过两年的经历来看,粗暴简单而愚昧不自知是一切的根源所在。婆婆经常满口的脏话,却总是觉得自己能言会道,觉得公公木讷少言,说什么都不对,不管家里家外还是人前人后,对公公都是想骂就骂,想吼就吼,公公多半都不吭一声,窝囊久了难免爆发出来,然后就是公公一巴掌打过去,紧接着两人撕打在地老舍和萧红的笔下都描写过一个被折磨而死的小媳妇,呼兰河传里的小团圆媳妇被婆婆虐待而死,柳家大院里的新妇被公公和小姑子及丈夫逼得上吊自杀,这两个可怜的媳妇周围,都是可怕的愚昧无知,可怕的自以为是,可怕的冷漠自私。所以在我们小时候的农村,隔不了几年就会发生一起,哪家的媳妇喝了农药,又有哪家的媳妇跳了池塘,在外人看来,好好的日子不过,却偏要寻死,可是如果不是看不到希望,又有谁会年纪轻轻就寻了短见。非常庆幸自己活在新时代,又生在一个民主有爱的家庭,还有读书和提高的机会,有了知识,就有了东山再起的资本和勇气。哪怕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所以想不开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而我有几个发小都只读完小学或初中,因为是女孩早早辍学去打工或者去学手艺,一辈子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后来嫁了人也都过得不幸福,一样没有文化的丈夫和公婆带给他们的,只有没有尊严的看不到希望的日子。而我,哪怕周围都是黑暗,但是我还是能看得到光的方向,我的新工作,我来了。2003年的深秋,我走出深圳火车站的站台,带着至少两百斤的被子和农产品行李,一直走到站外,那时没有手机,我在站外几百米处发现了他,而他居然没认出我来,一年的时间,窈窕淑女,变成了骨瘦如柴的大妈,也难怪他认不出。随后我们转车回到出租屋,很快他在厂里申请了单间宿舍,我作为家属搬到了他的工厂。想起离开娘家之前婶婶的嘱咐:你现在瘦得象一个病人,去深圳了要好好休养几个月,等养胖一点才好找工作。所以刚刚去的那一段时间,我没有急着去人才市场,但是我又一次没想到的是,不到半个月他对我的态度就一天比一天不耐烦,我当即立断,不能再等了,找一份工作已是迫在眉睫。人生中第一次去人才市场,找工作倒是他陪我一起去了,当天我就收到了面试通知,三天后面试成功并于当天下午自己收拾行李去了新单位报到。又是一家台湾企业,也许我与台湾企业有缘吧。职位是人事,工作内容是招聘、员工培训、考勤和管理部写文发文等,对于我来说,这份工作如同量身打造,每天工作8小时,单休,试用期3个月,试用工资700。我的上司是一位可爱的小嫂子,可能是喜欢我娟秀的字迹、流利的文笔和温柔的性格,一个月就给我满了试用期,工资给我加到了一千。不过半年时间,天天吃免费食堂的我,用我同事的话说,开始脱胎换骨,干瘦的黑脸恢复了白里透红,干枯的身材也恢复到不胖不瘦。穿着长裙和白色的中跟小皮鞋,我又是那个站在那里,不说话就十分美好的女子。很快,我在新工作中顺风顺水,工资也涨到了一千三,因为经常去政府部门办事,我买了人生中第一部手机。紧接着我的领导升职,作为她的得力助力,我也接替她升任人事主管。不过两年时间,我又如同变魔法,回到了曾经失去的从前。他开始对我患得患失起来。每个周末我回到他的宿舍,他都会翻看我的手机,担心我会背叛他,甚至有时候在我的工厂附近跟踪我很久,直到什么也没发现,才突然在我的面前出现。而我,与他结婚二十年来,从不检查他的手机,从不干涉他花天酒地的业余生活,从不问他年终奖发了多少,股权激励实收多少,他告诉我我就微笑着听,他高兴了愿意转钱给我我就存着,他如果什么都不说我也绝不多问一句,给他足够的信任和自由,可是对于他来说,却是远远不够。紧接着他因为工作调动离开深圳去了东莞,而且很快升职加薪,还分了一套两室一厅的精装住房(只有居住权),可能因为俩人的共同成长,以及距离产生美,他对我的态度慢慢好了起来,甚至让我恍惚觉得我们的感情一直没有变,从前只是因为他的经济和工作压力太大,所以才忽略了我。于是,我再一次傻傻地辞去了工作,退掉了深圳的社保,夫唱妇随去了东莞。这份工作大概维持了近两年,期间婆婆无数次在电话中催生,我都尽量转移话题,但是后来我妈和婶婶也劝我,农村里第一个是女儿,肯定要再生一个,除非生不出儿子,不然女人的责任没有尽到。而我嫁的不仅是一个农村家庭,而且是重男轻女思想极其严重的家庭,形势所迫之下,备孕二胎也就提上了日程。很快公婆送我的大女儿到东莞,并小住了一段时间。我不计前嫌地招待他们,每餐都炒上六七盘菜,不让他们做任何事情,还带着他们去周边游玩,并给他们二老买衣服,所以那段时间我的婆婆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临走的时候我又买了一些龙眼和零食让他们带回老家,并且当天天不亮就起床做早餐,吃好以后我把二老送到车站上了车才回来,而他却还睡得正香。媳妇永远是外人,这句话一点没错,儿子无论对他们怎样,他们都不会见怪,而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马上就会翻脸不认人,可惜,我明白得太晚。大概十年后,他们又有一次到我们的住所地小住,我依然是那样招待他们,可是就因为一件小事,我的婆婆当场发飙,大声对我说:我以后再也不来了,甚至在我们全家把他们送到车站候车厅等车的时候,她还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原因只是我的大女儿很多次将缝布娃娃的针线放到沙发上,而且她爸爸还曾不小心坐到针上了,所以在又一次发现她将针丢在沙发上的时候,我批评了她,仅此而已。那时候我们已经不是在东莞,而是在安徽的分公司了,这是后话。在东莞照顾女儿和他的日子过得飞快,其间女儿的成长让我们有了很多共同的快乐。虽然生活中还有很多不愉快的小插曲,但是大的方向还是能过得下去的,至少当时的他,工作非常努力,而那时的我,也相信他是为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为了生儿子,我听了老妇产科医生婶婶的建议,每天开始吃碱片,吃了差不多有三个月左右,后来如愿生下儿子,为他也为我,凑成一个好字。怀二胎的时候反应特别大,每天能吐上百回,胆汁都要吐出来,哪怕晚上都是如此,基本无法入睡,那几个月真的是去掉了半条命的感觉。因为吐得没有营养,我走出厂门到门口买菜都很困难,其实菜市场不过几百米,但是我每天扶着墙,走走停停,需要两三个小时才能把菜买回家。除了做饭,还要洗洗晒晒加上带孩子,在怀孕四五个月的时候,我在家里拖地,不小心摔得躺倒在地,还好我和二宝的命大,母子平安,但是二宝身上有很多淤青的胎记,我怀疑就是那时摔的,每每想起来都不禁后怕。那时的我早已习惯了成为一个超人妈妈,而他在我和他家人的眼里,工作已经够辛苦了,最好什么也不要麻烦他,他也习以为常,从不做任何家务,还动不动嫌弃我的饭菜不够可口,卫生不够干净,于是,又想起怀女儿时在深圳的最后一个月,他有一次对我大发脾气,指责我不跪在地上把家里擦起干净的往事来,不禁再次伤感自己,原来他一直没有变,只是我太容易受骗在家对我颐指气使,在公司对下属吼来骂去,古人说少年得志便轻狂,这句话放到他身上再贴切不过。二十九岁升职集团公司中层的他,忘了自己只是技校学历,忘了曾经一穷二白,忘了曾经微末之时。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不过一年的时间,他又回到原地,被降职成为一名普通的员工。他不再每天回来都是一脸的阴沉和焦虑,取而代之的是卑微和颓丧的眼神,当时的我,心里只有轻松和心疼,每天陪着他在花园里散步,陪着他看电影,只要他开心我就开心,年轻时的我,物质从来都不是我追求和看重的。2006年的秋天,我再次回到老家待产,此时是孕中期,反应没那么大了,但是胃口一直不佳,每天仅仅为了营养勉强吃下饭菜。我没有让他送我,在这之前的一个月,公公已经把女儿先接回去了,我的姐姐到武汉火车站接我,并把我送到了娘家小住。自从1994年上中专以后,这是我在父母身边呆得时间最长的一次,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我的妈妈为了给我增加营养,隔一天炖一次排骨或者筒子骨汤,汤中加上莲藕或者萝卜,一次让我吃上一大碗,我很快就肉眼可见的胖起来。